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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頁 > 知識庫 > 商標與相關域名的沖突及其解決

【案例】寶潔公司訴天地公司商標侵權、不正當競爭糾紛案

（一）案情簡介

寶潔公司為一家始于1905年的跨國公司，1996年“tide”在我國注冊為商標。核準使用的范圍是“香皂、肥皂、洗滌劑及擦亮制劑”。后經過續展，該商標的有效期至2006年5月7日。另，寶潔公司還在我國注冊了“tide/汰漬”拼音與漢字的組合商標，該商標的有效期至2007年9月6日。此外寶潔公司還在世界多個國家與地區注冊了“tide”和“tide/汰漬”組合商標，其中在有的國家或地區有曾經被認定為馳名商標的記錄。xx寶潔洗滌用品有限公司為寶潔公司在中國投資設立的公司，被獲準在其生產、銷售的產品上面使用“tide”和“tide/汰漬”商標。經過原告以及Xx寶潔洗滌用品有限公司的多年努力與宣傳，“tide”和“tide/汰漬”商標已經家喻戶曉。1995年7月寶潔公司在國際互聯網注冊了www.tide.com域名。被告某電子集團生產經營的產品涉及電子信息領域，于1993年開始即在其經銷的電子產品上面使用“tide”字樣。其中1993年某集團經銷的計算機主機、顯示器、鍵盤等實物上面均標有“tide”字樣，并且在銷售發票中也予以了注明。某集團于1998年4月就已經注冊了www.tide.com.cn域名。

（二）本案涉及的知識點

商標保護是否當然延伸至網絡空間，其保護程度如何？

如果當事人有合法的理由注冊使用域名，其權利不受任何人侵犯，包括馳名商標的注冊人或權利人。

（三）與本案有關的現行法規

商標法第13條就相同或者類似商品申請注冊的商標是復制、摹仿或者翻譯他人未在中國注冊的馳名商標，容易導致混淆的，不予注冊并禁止使用。

就不相同或者不相類似商品申請注冊的商標是復制、摹仿或者翻譯他人已經在中國注冊的馳名商標，誤導公眾，致使該馳名商標注冊人的利益可能受到損害的，不予注冊并禁止使用。

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商標民事糾紛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1條第3款將與他人注冊商標相同或者相近似的文字注冊為域名，并且通過該域名進行相關商品交易的電子商務，容易使相關公眾產生誤認的，屬于商標法第52條第（5）項規定的給他人注冊商標專用權造成其他損害的行為。

（四）當事人的意見及其理由

本案原告訴稱，原告公司是一個世界知名的跨國企業，在世界多數國家和地區均進行了“汰漬”商標注冊，并被多個國家認定為馳名商標。原告在申請域名注冊時，發現WWW.tide.com.cn域名已經被某集團搶注，因此起訴至法院，訴請：1.判令被告立即停止商標侵權及不正當競爭行為，立即停止使用并撤銷其已經注冊使用的"www.tide.com.cn”域名；2.判令被告承擔本案的全部訴訟費用。

本案被告辯稱，“tide”是某集團企業名稱“tiandi”的簡化形式。經過我方多年努力，“tide”在電子信息領域已經有很高的市場占有率，沒有必要搶注原告的域名。而且有證據證明我公司早已在生產銷售的產品上使用"tide”標志，注冊使用"www.tide.com.cn"域名是企業自身的需要，并無侵犯寶潔公司商標權和搶注域名的惡意，請求法院駁回寶潔公司的訴訟請求。

（五）法院的判決結果及其理由

法院認為，由于某集團提交的證據能夠證明其在1993年起已經在經銷的產品中使用了“tide”標志，應當認定其與“tide”有聯系。其注冊并且使用“www.tide.com.cn"域名有正當的理由，不構成對于寶潔公司商標權的侵犯，也不構成不正當競爭。由于本案件的糾紛已經解決，故也勿須認定“tide”是否馳名商標的問題。遂判決駁回寶潔公司的訴訟請求。

（六）評述

域名與商標權的沖突，是知識經濟時代新興的域名與傳統商標保護體系的沖突，如何界定傳統商標在網絡世界的延伸，是法院面臨的難題之一。

1.商標專用權在網絡空間的延伸

（1）域名及其標示性。按照中國社科院唐廣良研究員給域名及其作用的定位，[1[域名僅僅是表示一個單位、機構或者個人在國際互聯網上的確定的名稱或位置，域名需要進行登記才能使用。在互聯網上注冊使用的域名具有技術性和標識性功能。就技術功能而言，它是一種網絡上的地址；就識別性功能而言，它是一種互聯網上的標志，類似門牌號碼，供人們在互聯網上識別。在公眾心目中，域名本身并無價值性，僅僅是一組數字而已。但是隨著域名的使用與域名擁有人的大力宣傳，域名可以作為其企業商譽的一個有效注冊部分，從而賦予其價值性。只有那些已經在市場上建立一定信譽、擁有一定公眾認知度的商業標識或非商業性身份標識被注冊為域名后，享有的域名方具備標識價值。域名此時在互聯網上的作用與企業名稱或商號在其企業商譽中的作用相近似，甚至與商業標識的作用完全類似（我們簡單地稱為域名標識）。特別是國際互聯網推出中文域名注冊后，文字商標與中文域名在電子商務中的距離愈來愈接近了。因此，究竟是保護域名本身與保護經過域名擁有人精心培育的域名的延伸——域名標識，是存在本質區別的。

(2)馳名商標及其認定。TRIPS協議第16條之二、三款明確規定：在確認一商標是否馳名時，各成員應當考慮到該商標在相關部門為公眾所了解的程度，包括該商標因宣傳而在該有關成員方地域內獲得的知曉程度。美國的《聯邦商標反淡化法》從8個方面提供了判定是否馳名的因素。我國商標法結合相關國際公約以及國際慣例，在第14條規定了認定馳名商標應當考慮到的因素：一是相關公眾對該商標的知曉程度；二是該商標使用的持續時間；三是該商標的任何宣傳工作持續的時間、程度和地理范圍；四是該商標作為馳名商標受保護的記錄；五是該商標馳名的其他因素。其保護進程自巴黎公約第6條之二規定對馳名商標保護以來，經歷了以下階段：.①巴黎公約規定的保護是限定在“相同或者類似商品上”，其余一般商標的保護沒有實質性區別，僅僅明確了馳名商標的概念，但是并沒有明確其具體內容特別是判定標準。當然該規定既包括已經注冊的馳名商標，也包括未經注冊的馳名商標。就是說限于在相同或者類似商品申請注冊、已經注冊或者未經注冊已經使用的商標是復制、仿造或者翻譯他人馳名商標的，且達到混亂的程度，而采用拒絕、取消侵權商標注冊，禁止使用措施予以保護(此時一般認為與普通商標無異)。②TRIPS協議第16條之二、三明確規定對于馳名商標的保護延伸到馳名服務商標，從而取得了跨類保護。首先規定了馳名商標的保護延伸到查明的服務商標；其次，對于已注冊的商標的保護范圍擴大到禁止在類似商品或者服務上使用與馳名商標相同或近似的標志。③將馳名商標保護延伸到域名領域。1999年世界知識產權組織和巴黎聯盟大會通過的《保護馳名商標聯合推薦條款》第6條規定，至少當域名或其基本組成部分構成對馳名商標的復制、模仿、意譯、音譯，或域名被惡意注冊或使用時，域名將被認定為與馳名商標沖突；對于與馳名商標沖突的域名，商標權人有權要求域名注冊機構撤銷其注冊，后將其轉讓給馳名商標所有人。從中得出馳名商標延伸到域名領域，已將與馳名商標相同或相似的名稱注冊為域名作為馳名商標所有人的一項禁止權予以確認。但是違反此項規定的行為是被認定為商標專用權侵權，還是屬于不正當競爭侵權不夠明確。另外，特別需要強調的是：該條款僅僅停留在推薦階段，還沒有被多數國家接受。美國的《聯邦商標反淡化法》是從商標淡化理論來解決域名與馳名商標的沖突的。商標淡化具體含義：減少、削弱馳名商標對商品或服務的識別性和顯著性能力的行為。反淡化法立足于保護商標所有人權益(并沒有明確商標專用權)，凡是構成商標淡化的行為，無論在馳名商標所有人與他人之間是否存在競爭關系或存在誤解和混淆的可能性，都是應予以制止的。反淡化所依據的理論是馳名商標巨大的商譽和價值：一個商標一旦馳名，便獲得了獨立的價值，其主要功能不在于對來源的區別而是體現其所有者的信譽和名聲，因此商標可脫離產品和服務請求法律保護，這種保護不僅僅只是為了防止混淆，更是為了防止馳名商標的聲譽受到不法競爭的損害。將他人馳名商標注冊為域名將削弱其商標在網上的識別性，損害商標所有人通過域名進入網絡空間的權益，妨礙其利用商標聲譽在網絡空間開拓市場，因此屬于商標淡化行為。

(3)我國的司法保護實踐。我國對于商標在網絡環境下的保護的司法實踐一直是走在理論的前列。最高人民法院為了解決網絡環境下的商標與域名沖突于2001年7月17日公布了專門的“網絡司法解釋”。其中第7條的法律適用明確了域名與馳名商標沖突的法律性質。該條規定，人民法院在審理域名糾紛案件中對符合本解釋第4條規定的情形，依照有關法律規定構成侵權的，應當適用相應的法律規定；構成不正當競爭的，可以適用民法通則第4條、反不正當競爭法第2條第1款的規定。另外，“網絡司法解釋”第4條規定了侵權的構成要件必須四項同時具備才能構成，缺一不可。而其中對于馳名商標，當被告域名或其主要部分構成對原告馳名商標的復制、模仿、翻譯或音譯時就構成相似性的條件；而與一般的注冊商標、域名等相同或近似外，還需要足以造成相關公眾的誤認才能構成相似性。另外強調了只有在被告具有侵權故意(惡意)的情形下，馳名商標的權利人才可能將專用權延伸至域名領域。第5條排除惡意的界定是：被告舉證證明在糾紛發生前其所持有的域名已經獲得了一定的知名度，且能與原告的注冊商標、域名等相區別，或者有其他情形足以證明其不具有惡意。而在此后不久通過實施的《中文域名爭議解決辦法》在吸收“網絡司法解釋”的基礎上，在第9條中規定，“在收到爭議通知之前，域名持有人已開始正當地使用該域名，或者在其提供商品或服務過程中，善意地使用與該域名相同的標記，且已因而獲得相當的知名度的，不認定具有惡意”。第10條進一步明確了“反向域名侵奪”的幾種情況中被爭議域名的注冊及使用沒有惡意，也沒有給注冊商標人帶來不利影響，或者這種影響屬于正常的商業競爭，則認定投訴人具有“反向域名侵奪”。

2.馳名商標的適度保護原則

(1)個案認定、被動保護原則。在現行商標法沒有修訂之前,就人民法院是否能夠認定馳名商標的問題曾經有過爭議。由于原商標法過分強調行政執法作用，甚至在1996年國家工商局專門出臺的《馳名商標認定和管理辦法》中規定工商行政管理機關為馳名商標的認定與管理的唯一機構，其他任何組織和個人不得認定或者采取變相方式認定馳名商標。而TRIPS協議第16條之二回避馳名商標由主管機關認定的規定，而是交由各國自己立法予以解決。我們認為按照商標法相關規定，在我國馳名商標的認定部門包括工商機關的行政認定和人民法院的司法認定。過去采用的主動認定、批次認定，導致許多企業誤將馳名商標當成一種榮耀，當成能夠給企業帶來額外利益的工具，而淡化了維權手段的?應有涵義。實際上我國法院早在1992年就有過認定馳名商標的判例。[1）法院認定馳名商標應遵循以下原則：①被動認定原則。巴黎公約對于馳名商標認定規定“成員方應當依職權或應當事人的請求”進行認定，規定了既可以依照當事人的申請被動認定，也可以依照職權主動認定。因此認定馳名商標在不同的部門可以采取不同的方式，如商標局可依當事人申請被動認定，也可以依照職權從保護公共利益的角度主動認定也是符合巴黎公約與TRIPS協議的。但是法院應當嚴格被動認定原則，因為受到知識產權私權屬性直接影響，商標權屬于私權，法院則恪守不告不理、不申請就不認定原則。商標權人提起訴訟后如果不申請法院確認馳名商標，法院不會主動去啟動馳名商標確認程序。為此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商標民事糾紛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下稱解釋）第22條明確規定，人民法院在審理商標糾紛案件中，根據當事人的請求和案件的具體情況，可以對涉及的注冊商標是否馳名依法作出認定，其中當事人的請求是啟動馳名商標確認程序的前提。②個案認定原則。法院只能就個案認定馳名商標，無論法院是否認定某一商標是否為馳名商標，其結果都只適用于該法院審理的具體案件。對于其他案件，對于與該案件無關的事，并不產生法律上的直接影響。法院在具體案件中是否認定某一商標為馳名商標的結論不能滲透出個案訴訟的圍墻。法院對馳名商標的認定只對該法院該案件有效，對于其他法院審理的與該商標有關的案件，對于同一法院審理的涉及該商標的案件都不直接發生影響。因此有人精確概括：從縱向看，法院認定的馳名商標，只在該法院審理該案件的期間有效；從橫向看，法院對馳名商標的認定只對個案有影響。

(2)權利限制原則。只有在涉及未在我國注冊的馳名商標進行保護，以及對商標是否需要跨類保護時，才需要進行商標是否馳名的認定。否則，法院沒有任何必要就某一商標是否馳名進行認定。同時要明確一個原則，馳名商標僅對個案有效，在一定條件下，可以作為他案認定的參考。按照解釋第22條的規定，如果當事人對歷史上曾經被行政主管機關或者人民法院認定的馳名商標請求保護的，對方當事人對涉及的商標不持異議，法院對沒有異議的馳名商標認定記錄，在綜合考慮的基礎上直接認定。但當事人一旦提出異議，法院仍然需要按照商標法第14條進行重新審查。

其次，馳名商標可以跨類保護不等于可以跨類使用，馳名商標的認定同樣受到產品和服務分類的限制，馳名商標權利人在該商標核定使用的審判或服務以外不得自稱為馳名商標，否則將因誤導消費者而受到行政處罰。

(3)本案一審期間，某集團沒有提供注冊域名前已經使用“tide”標志的證據，僅作出“tide”是其企業某名稱的漢語拼音“ti-andi”的縮寫，理由不夠充分。因此法院認定，對于汰漬公司的馳名商標而言，某集團未經許可，將該馳名商標注冊為域名并且使用該域名的行為已經損害了汰漬公司的合法權益，構成侵權。二審期間某集團提供了其于1993年開始即在其經銷的電子產品上面使用“tide”字樣。其中1993年某集團經銷的計算機主機、顯示器、鍵盤等實物上面均標有“tide”字樣，并且在銷售發票中也予以了注明，已經形成一定的知名度。已經有充分的證據證明某公司享有在先的權利，而沒有證據證明1993年某集團使用時汰漬商標已經在中國屬于馳名商標。汰漬公司力圖使其商標被認定為馳名商標，并以馳名商標的擴大化保護為理論基礎來討回涉案域名，這一思路本來沒錯，但忽略了法院認定馳名商標的時間性，即使法院最終認定了汰漬的商標為馳名商標，該商標也只能是在1996年至本案審理結束這一期間馳名，它并不能擴展到1996年前。即使按照商標法第13條的規定，對于未在我國注冊的馳名商標的保護僅限于相同或者類似商品或者服務上，對于不同或者不相類似商品或服務，不適用該規定。而某集團早在汰漬商標馳名之前的1993年就在其銷售的產品上使用了tide字樣，此后被告基于這一使用注冊并使用www.tide.com.cn域名，應當說有正當理由，不構成對汰漬公司商標權的侵犯和不正當競爭。因此二審法院最終認定某集團早在汰漬公司商標馳名前的1993年就已經在其經營的產品上使用“tide”標志，而且“tide”標志在其經營領域內已經有一定的知名度，此后被告基于該使用注冊并且使用“www.tide,com.cn”域名，應當認定為有充分的理由，故不構成對汰漬公司商標權的侵犯和不正當競爭。最終法院駁回了汰漬公司的訴訟請求。

綜上，本案例的判決也印證了我們的觀點，域名可以與馳名商標并存。至于域名在今后的使用過程中，是否存在淡化馳名商標的可能性問題，已經超出本文探討的主題。

（七）對本案的思考.

商標保護能否延伸至網絡空間？域名與商標產生沖突的處理原則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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